OPENTIX編輯臺
【專題】影評人聞天祥 : 熟齡人生的選修電影
【學姊學長，新學期正要開始】專題 ｜OPENTIX編輯臺 2022年3月
(編) 看電影是年輕人的事? 那真的不一定。年紀長了，電影倒更能帶給我們「回味無窮」的觀後感，無論是劇情與人生經歷對了拍，或是影像與自身視野相映照，我們都越來越能在觀影過程中審視自己，穿透過去、現在與未來，穿越現實、虛擬與各個文化，從感官到心靈，獲致全然的感動。假如你是不知從何接觸到新電影的學姊或學長，或是想推薦給學長姊幾部觸動人心好電影的晚輩，這裡有份金馬執委會執行長與資深影評人聞天祥親擬的電影藏寶圖，以獨特的對照組方式，引導熟齡影迷們，尋回光影的溫度與魅力。
文 / 聞天祥
當OPENTIX編輯臺問我能否推薦幾部「熟齡人生不容錯過的好電影」？心中頓了一下。嗯，確實不年輕了，所以有發言權？其實我哪有資格教人怎麼過生活啊！只是好玩的是：如果一部電影，一個世界；把兩部作品交觀對照，會不會產生大於2的魔法。隨想式地丟出4組8片，有憤怒，有恐懼，有冒險，有豁達，酸甜苦辣，就不獨沽一味了。
圖 / 《醉好的時光》(好威映象提供)
圖 / 《同學麥娜絲》(甜蜜生活製作有限公司提供)
《醉好的時光》（丹麥）vs.《同學麥娜絲》（台灣）
《醉好的時光》描述了四個對生活和教學都失去熱情的男老師，親身嘗試「血液若含一定比例的酒精會更有自信」的實驗。看似為酗酒找藉口的荒唐，卻讓昇華與毀滅，絕望與重生，產生了奇妙的撞擊。更教人到中年，有種被明瞭的流淚衝動。
黃信堯的《同學麥娜絲》也有四個老同學，他們也許還不到中年，但也已經過了「立志」的年齡。幾個人常聚在泡沫紅茶店刁牌唬爛，也各有難唸的經，堅持原則可能到處碰壁，一帆風順就得出賣靈魂，連做個戶口調查都可能夢醒心碎，與世無爭的卻不得好死。
兩部爆氣的電影都有讓人目瞪口呆的結尾。一部是導演忍不住衝進去扁人，一部讓男主角彷彿舞動人生。甘冒政治不正確，卻對我輩自嘲又理解。
圖 / 《我啊，走自己的路》(天馬行空數位有限公司提供)
圖 / 《明天別再來敲門》(海鵬影業提供)
《我啊，走自己的路》（日本）vs.《明天別再來敲門》（瑞典）
田中裕子不再是電視劇裡我見猶憐的《阿信》，65歲的她在《我啊，走自己的路》是個喪偶獨居、子女漸行漸遠的老婦。沒有自怨自艾，除了回憶自省，還和三個宛如諧星的「分身」拌嘴、跳舞。甚至對著老公的英靈說，沒有「你」的日子才是我最閃耀的時刻；不是不愛，也沒後悔，而是你讓我學會突破肉眼去看世界。作為全球最高齡化的國家，日本這方面的影視作品也相對涉獵最廣，但從單一女性角度出發，這部片顯得特別。
可與之對照的，是來自北歐瑞典的《明天別再來敲門》。換成失去妻子的老先生決定不要活了。只是他以為萬無一失的自殺計畫，卻被新來的鄰居給打亂。這是個「反著來」的黑色喜劇，先是死不了而後生機無窮，看似兇狠的老先生其實對社區充滿愛。人心難免有偏見，撥雲見日，就有相濡以沫的可能。榮獲歐洲電影獎最佳喜劇片並入圍奧斯卡，如同為它的溫馨耐看打包票。
圖 / 《最酷的旅伴》(海鵬影業提供)
圖 / 《痛苦與榮耀》(傳影互動提供)
《最酷的旅伴》（法國）vs.《痛苦與榮耀》（西班牙）
看到《痛苦與榮耀》男主角連撿個藥丸都必須先找個墊子放膝蓋，喝水也怕給嗆到，我突然有點罪惡感。習慣了阿莫多瓦（Pedro Almodóvar）花枝招展熾烈奔放，為異端喉舌的理直氣壯，為愛恨玉石俱焚的義無反顧；好像從沒想過他會變老。他在70之齡推出的這部電影，承認歲月令他脆弱，也多了溫柔。無論舊情陳怨、遺憾虧欠，都處理得至情至性。但回憶起第一次慾念的活色生香、渾然天成，依舊比年輕人更識青春。所以說他老了，是讚佩，不是哀念。
同樣令人肅然起敬的是法國新浪潮的祖奶奶安妮華達（Agnès Varda）。她在將近90歲時仍和晚半世紀出生的街頭藝術家JR合作《最酷的旅伴》，去到煤區、碼頭、廢墟、牧場拍照，然後輸出和牆一樣大的圖像。老奶奶雖然早已「視茫茫」，但好奇心與創意還是那麼頑強迷人。與年輕世代的無違交融，更充滿智慧與魅力。
圖 / 《父親》(圖片來源 : 采昌國際多媒體提供，此影音產品已發行，更多詳情請前往采昌國際多媒體)
圖 / 《生命之詩》(圖片來源 : IMDb)
《父親》（英、法）vs.《生命之詩》（韓國）
安東尼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在拿下第二座奧斯卡影帝的《父親》貌似頑固老人，但隨著他魔術般的表演，以及敘事手法的大開大闔，觀眾也逐步失去傳統的全知視角，跌入一個失智長者的世（視）界。最後那宛如稚兒的哭泣，純真得想忽視他演過《沈默的羔羊》。
韓國影后尹靜姬在《生命之詩》也染上類似病症，只是剛診斷出來，除了醫生沒人知道，她還孜孜矻矻去學寫詩。她不像安東尼霍普金斯有女兒照顧，相反的，還要代替女兒隔代教養陷入命案疑雲的外孫。最後出現的那首詩，跨越了生死與世代，老婦與少女合而為一，直竄人心的力道不遜《父親》。
也許可以再加上曾獲坎城影展金棕櫚獎的《愛・慕》，他們對老年情境與病痛的描述對某些人而言或許過於殘酷，但鋒利的觀點卻也直視生命的某些真相，其實更哀矜大度。
BOX
聞天祥
16歲開始發表電影文字，20歲起為台灣各大報撰寫影評及專欄，投入影評書寫逾30年。曾擔任台北電影節策展人，受邀出任國內外電影獎評審，現任台北金馬影展執行委員會執行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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