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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笑就笑吧,走進假的園區來場真實的交流《泰雅文創精神劇場》
圖 / 《泰雅文創精神劇場》主視覺。(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 提供)
文字 / 郝妮爾
講到「文化」,總是讓人想到「任重道遠」。但有沒有可能,「文化」從來就不是人身上的包袱,而只是一種日常生活,日常是笑點的差異、是人彼此相待的態度、是各自面對悲傷的方式?若是明白這些,走進《泰雅文創精神劇場》後,我們也許就敢扯開嘴、放聲大笑了。
本戲是編劇游以德入圍臺灣文學獎的原創劇本,由徐堰鈴擔當導演。全劇有許多可能讓人笑到內傷的台詞。游以德說:「對我來說,這層新鮮感的『笑果』大概源自於許多人不熟悉這樣的說話方式,但這就是一直存在於台灣的、原住民裡的日常生活。」
原先不敢講,此刻你可以笑
恐怕很難想像,觀看《泰雅文創精神劇場》要做的心理準備是這個問題:「我在這裡笑出來,是可以的嗎?」
這其實源自多年來台灣社會所傳遞出的氛圍,面對原住民族的議題,多數人懷抱著敬意、謹慎,深怕說錯什麼就犯大不敬——但本戲則直接踩在線上,將所有多數人可能過去不敢講的話,一次梭哈。游以德分享:「之前排練的時候,看到很多朋友都是笑到最開,可是不敢發出聲音。」源自於她劇本中精準刻畫了許多嘲諷的台詞。
圖 / 《泰雅文創精神劇場》排練現場。(林育全 攝)
故事大致描述一位土生土長的台北漢人,苦惱於研究所的畢業論文難產,為追求何謂「泰雅精神」的真義,她身體力行、聽從Google大神的建議,來到了一個泰雅文化村……
「所以妳就來這種假的部落找原住民喔?」劇中男子反問。
「難怪教授會生氣餒。」劇中女子贊同。
這些出現在劇本中極具生活化的台詞,具體而微地展現了游以德作為泰雅族人、曾經伴隨她漫長時光的焦慮。她在Podcast節目《違章女生lalaLand》受訪時曾說:「我自己本身學表演,表演的核心就是要問:『我是誰』,但我從來不問,因為會牽扯到很多問題,可能會讓我跟別人吵架或受傷,所以過去我能不講就不講。」
無法輕易說出口的問題,最終在一位泰雅耆老的交談後,使她醒轉過來,「我在部落的深山遇到那位傳說中的長者……他告訴我,不管你現在長什麼樣子,穿什麼衣服,只要不忘記泰雅精神是什麼,就不用管其他人如何看你。」
那麼,泰雅精神是什麼?《泰雅文創精神劇場》並非游以德所交出的答案,而是她被疑問叩響後發出的更巨大詰問。
陪同角色,我們將鑽進「假的觀光文化村」,尋找「真實的人物的生活樣態」。本劇在真假中來回思辨:園區是假的,觀光是真的;日常是表演,對話是真的。而劇場本身也是一個大型的、表演的場域,觀眾都知道我們不為目睹逼真而來,卻能在一波波的笑料中感受到的觸動,那才真正無法造假。
結結巴巴的真理,創造新的傳統文化
「其實這個劇本已經很完整了,我所做的事情就是如何讓演員表現出來的用字遣詞更接近生活、更到位。」導演徐堰鈴說。
圖 / 《泰雅文創精神劇場》排練現場,導演徐堰鈴。(林育全 攝)
她解釋,故事中的這名女研究生,起初當然是幾近冒犯的「闖入」幾位原住民的對話裡,「她跟多數走進來看這齣戲的觀眾一樣,都帶著基本的認知和尊重,試圖要釐清一些困境。這時候若被回以有些犀利的答案,也會覺得有點打擊,卻以真情實感承接,最後慢慢展開深入的交談。」
在本戲中,觀眾能看見女研究生明顯的成長過程,她從研究/調查者的身分,與原住民開始交談/交心,從假的邊界、潛入進真實的世界,然而,那種感覺宛如一腳踩進了心目中的桃花源,卻無法將裡頭的東西帶回現實之中——徐堰鈴對於該角色的表演態度,給的要求是:「她其實沒有那麼聰明伶俐。」談及此,同時也飾演女研究生的游以德附和:「對,導演跟我說,很多時候真理都是結結巴巴、沒辦法講清楚的。但也許這才是現實。」
徐堰鈴說表演是一種練習的累積,《泰雅文創精神劇場》其實對許多觀眾來說,也可能是一段練習的歷程,練習的是台灣社會長期培養成的、與原住民族相敬如賓的距離,我們應該如何縮短?如何重新看待?「『傳統』不是由過去而來,而是從『此刻』慢慢被建立起來的。三義雲火龍節當初也是從中國流傳過來,不是台灣土生土長的習俗,就連客家花布不是一開始就有,但我們現在都理所當然認為這是客家人的『傳統』了。」徐堰鈴說。
圖 / 《泰雅文創精神劇場》排練現場,導演徐堰鈴。(林育全 攝)
歷史不是過去,而是此刻與將來。《泰雅文創精神劇場》隱隱夾帶著這樣的意涵:我們開始笑著原先不敢笑出聲的,在以為無法同理的悲傷中引發共感,一同在此時此刻,創生出新的傳統,一個思考當代、思考原住民族的脈絡——不再透過一趟觀光行腳之旅,而是從坐進劇場、看完這樣的一齣戲裡開展出來……
《泰雅文創精神劇場》
2023/4/7 (五) - 2023/4/9 (日)
臺北表演藝術中心 藍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