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ENTIX專欄
【郭文泰專欄】通往無限的物與門
《挑戰邊界》專欄｜OPENTIX 2023年4月
講座結束後，我的腦中滿是想法。想著過往人們結合自然法則所創作的其他案例，也思考自己能如何在藝術實踐中與自然共舞……與此同時，我也想到了這樣臨時參加（很大一部分是為了免費餅乾！）的講座，是如何突然讓我以一種新的方式思考世界，以及我和世界的關係。
文字 / 郭文泰
上個月，我的辦公室外出現了一張海報「創藝之藝，造物之物；中世紀物件的作用與經驗」，坦白說，我一開始對這個講座的主題並不感興趣。通常我去美術館時也會盡量避開中世紀藝術的展覽（人的一生中，究竟需要看多少關於聖母瑪利亞與耶穌的繪畫和雕塑？！），但我細看內容之後，發現主講人是我所在學院的院長，應該要去捧個場（而且海報上還註明，講座後將會提供免費餅乾，加倍的吸引力！）。
隨著講座進行，當院長講起中世紀時期的物品被賦予神聖力量的過程，我驚喜地發現這個講座意外地有趣。她提到了一種以精密工藝打造的「攜帶式祭壇」，它能被帶到戰場上，為受到致命傷的士兵舉行臨終的聖禮。它的大小不超過一台iPad，但卻被灌注了和大型教堂祭壇同等的精神效力。她也談到那些在聖地採集的石頭所具有的宗教力量，它們的原產地讓它們被賦予了與生俱來的神奇能量。
物件神奇力量如何而來
人類學家麥克．陶席格（Michael Taussig）在他的開創性著作《模仿與變異》Mimesis and Alterity裡，探討了當人們把事物由世俗轉化為神聖時，「創造意義」的力量。陶席格指出，火焰是能夠讓普通物品變得「靈驗」的要素之一，透過燃燒具有宗教意涵的物件，人們可以將物品從物質世界傳遞到精神世界。這種傳遞能力也同樣展現在台灣的祭祀儀式中，透過焚燒紙紮祭品，親友能夠將往生者生前喜歡的汽車、家電甚至房子，傳遞到故人手中。
院長提到了物品的象徵力量是如何深植在我們的日常生活裡，最常見的例子莫過於每個人都會用到的貨幣。全球金融市場之所以能夠運作，是因為我們共同認可了那微小輕薄的紙張和墨水所代表的金融價值。
講座至此有個有趣的轉折，院長女士聚焦的重點從賦予物件意義的方式，轉換到了我們如何與自然界互動，甚至將自然力量納入創作的過程。她舉了一個例子，一位藝術家在經過電解液處理的木板上，安裝了兩個電極，並發送高壓脈衝波。電流由電極處向外輻射「雕刻」著木板，電燒出了樹狀圖樣。這位藝術家並不直接設計雕刻在木板上的具體圖樣，而是建構了描繪圖樣過程的框架。
這種與自然法則建立創造性互動的探索，也促使加拿大藝術家阿加妮莎．戴克（Aganetha Dyck）在1989年開始了與蜜蜂「共同創作」的旅程。在研究過蜜蜂創造和維持蜂巢結構的方式後，戴克著手處理她從二手商店買來的一些小雕像，並將這些破損的小雕像放進蜂巢中，隨後蜜蜂便開始「修補」雕像，順應損壞的缺口搭築層層的蜂巢。為了完成《玻璃洋裝：等待中的女士》這件作品，戴克將小雕像放在蜂巢中長達6年之久。這種結合了陶瓷雕像以及蜜蜂建築工藝的作品，顯得超凡脫俗。蜜蜂運用觸覺感知塑形，創造錯綜複雜的蜂巢規律，在結合了人類的雕塑後，創造出宛如達利作品的風格；大自然確實是我們在超現實創作中不可或缺的藝術協作者。
臨時起意卻打開了通往無限之門
講座結束後，我的腦中滿是想法。想著過往人們結合自然法則所創作的其他案例，也思考自己能如何在藝術實踐中與自然共舞（在印度，人們會固定餵食牛隻紙莎草的葉子，接著，蒐集牛的尿液並煮沸，再用乾掉的粉末製成鎘黃色的顏料！）
與此同時，我也想到了這樣臨時參加（很大一部分是為了免費餅乾！）的講座，是如何突然讓我以一種新的方式思考世界，以及我和世界的關係。院長的簡短演講像是通往無限的大門，如果不曾參加，我永遠也不會有對牛尿深刻反思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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