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膠卷修復師 邱繼諺、趙百祥-修復,是把老舊的時光放在自己前方

膠卷修復師 邱繼諺、趙百祥-修復,是把老舊的時光放在自己前方

於國家電影及視聽文化中心(以下簡稱「影視聽中心」)的「典藏修復處」,面對他們的工作,會用很浪漫的詞彙來形容他們的使命——將失落的膠卷,形容為「失憶」,因此修復之行為,則如同「撿拾記憶」。

有時拾起的是台灣早年的純樸記憶,從影像中看見時代的痕跡;有時候則是連創作者自己都懷念的、且不敢置信能再看見的影像片段...... 

文字 / 郝妮爾

攝影 / 郝御翔


而自2015年影視聽中心陸續購入4K高階電影數位掃描器以後,台灣的膠卷修復又躍上一個新的層次,而對修復師來說,其挑戰也是逐步往上攀登。對此,典藏修復處電影典藏組組長邱繼諺分享:「前陣子我們才到苗栗後龍去查看一批膠卷。提供者是一位戲院老闆的女兒,戲院關了以後,她也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些膠卷,近年得知有我們這個單位,透過關係輾轉聯繫上中心。」


邱繼諺說,這是台灣膠卷藏家的普遍狀況,對方多數不是收藏者,無奈戲院關閉,捧著無數膠卷不知如何是好,彼時也無從知曉如何存放,經年累月在庫房擺著,待行家上門,收回來的膠卷狀況多半惡劣,「剛看到很多沒收過的片,一開始也會很興奮,可是看到那個狀況,就……」他苦笑不繼續描述下去。




數位修復組組長趙百祥表示,其實多數收回來的膠卷,大致看過一眼,就知道是否還有挽救的可能,「但即便看起來很糟、不太可能修復的,我們還是會試試看。」


明知不可而為之,這似乎是典藏修復處面對工作的日常心情,「所以,我們盡可能不帶想法地進行修復,無論如何,都是以那個膠卷為主,而不是自己。我自己的觀點是這樣,用這層方式去思考,也比較健康。」


修復的極限


然而,現實是,即便在工作過程中用盡全力,還是免不了在面對觀眾時被放大解釋。說到這裡,趙百祥語帶感嘆:「我覺得當我們的工作冷門到一個狀況的時候,好像誰都可以過來教你怎麼做。」


常人很難想像,所謂「修復」倚靠的是現有的素材進行最大限度地調整,然而若膠卷狀況太差,後續能夠調整的程度有限。


邱繼諺以2018年修復版的《空山靈雨》為例,「當時在香港有一個映後展,放完以後,有位影評人就非常直接針對部分片段提起質疑,但是他所不了解的是,我們當時為了完整修復,已重新組合了3個素材——一般來說,修復的作品,了不起組合2個以上就已經很多了,但這部片重組了3個,才能完整還原這部電影。其中,拷貝版畫質劣化得非常嚴重,修復一定有它的極限。」


有些膠卷,一打開就有脆化的風險,修復組的眾人常常拿著膠卷,承擔著掃描完檔案後、膠卷就會報銷的壓力,戒慎恐懼。




另一方面,近年來,修復到近代電影,偶有創作者對於修復工作給予各種意見,趙百祥舉例:「比方說,他可能會希望某一幕畫面光再亮一點、顏色調整一些……」修復工作看似如工匠一般,但是要顧慮的聲音實在太多,例如創作者的意見、觀眾的期待,或者是拷貝版本的忠實呈現與否,回過頭來,趙百祥強調:「修復絕對不會是單一一人的聲音,是大家一起完成的,所以還是會去尊重各方面的說法,來回討論,最後再去執行。」


創作者的淚水


然在這修復的旅程中,仍不乏有動人的時刻出現。


邱繼諺經常提到一個例子,是他們在修復《丁蘭廿四孝》的過程。這是1970年代出品的台語電影,「這部片當時是連燕石導演自己去拍、自己手沖、轉出來以後的影像,結束放映以後,膠卷就一直被放在導演自家的居所,連他自己也沒有再看過。」


早期的創作者一心一意投入創作,少有人留心後期的保存問題,因此存放家中的膠卷大抵已不堪再次投放出來。


邱繼諺回憶,起初連燕石導演相當排斥此片數位化的工作,這心情不難理解,畢竟手中留有的,是世界上唯一的原檔,他長年來小心守護,惟恐出借以後,就遺失或損壞,「真的打開膠卷以後,也發現這份素材的齒孔斷得非常嚴重,基本上只要在機台上跑一下就有可能會斷裂。」


面對這部作品,修復組前前後後花費了3個月去進行修復。


最後,他們帶著最初借走的膠卷,物歸原主,同時送上數位化完成的修復片,邱繼諺分享:「連燕石導演自己也知道,膠卷的狀況,是不可能再用它來看片了,所以最後看到數位化的成果,非常感動,開心到流下眼淚。對我來說,那一幕,大概就是一直在這一行努力下去的成就感吧。」


諸如此類的成就感,像是小雨滴一樣,潤澤修復的齒輪。


修復工作與創作本身固然不同,回頭問及趙百祥是否曾有在修復過程中感受到激動、或感動的時刻?他直白地說:「我覺得單指修復這件事情本身,好像比較沒有靈魂一點。」




隨他們進入恆溫5度的膠卷庫房,一疊疊膠卷整齊地擺放在鐵架上,安靜如一塊塊等待被讀出的碑文,記載著舊日時光的記憶與情感。那一卷曾經是某個人一生的心力,那一卷訴說著往昔的情意,如今都安靜地存放於此,仰賴修復師的雙手,等待被再一次打開,與這世代的雙眼相遇。


這時,想起趙百祥對於「沒靈魂」的解釋,其實他後面還有著這麼一句話:「畢竟我們要修復的作品實在太多,而能夠分給每一部電影的愛又太少了。」


聽聞此語,再於此地,好好環顧這庫房的存量,方能明白,這份愛已然太多。


人物小檔案



邱繼諺,現任國家影視聽中心典藏修復處電影典藏組長,專長為膠卷整飭。曾帶領團隊完成《獨立時代》、《丁蘭廿四孝》、《空山靈雨》等電影的膠卷整飭工作。



趙百祥,現任國家影視聽中心典藏修復處數位修復組組長,負責數位修復相關業務。曾參與《獨立時代》、《魔法阿媽》、《少年吔,安啦》等電影的數位修復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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