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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陳綺貞專欄
《台北某個地方》雙月專欄|OPENTIX 2024年10月
「芝加哥,我第一次降落在這個城市,明明要展開一個未知的旅程,卻頻頻想起高中時期鍾愛的樂團,芝加哥合唱團......在他們手中,古典樂像午後的一場大雨,將整座搖滾城市染得金碧輝煌,在這座城市生活的人們,抬頭聽見法國號悠揚地穿過一道彩虹,無懼重複又重複降落的雨與樂句,繼續往前走。」
文字 / 陳綺貞
校稿 / 欣儀
照片提供 / 有有音樂股份有限公司
橫越美國的起點,正是芝加哥,我第一次降落在這個城市,明明要展開一個未知的旅程,卻頻頻想起高中時期鍾愛的樂團,芝加哥合唱團。今天晚上決定拿出CD,放進CD唱機,播放到這首,我夏日躁動的心安靜下來。隨著繁複的曲式,一個扣著一個的和聲,壯闊的青春年少,在公館追逐251公車的女生,現在就坐在我面前,跟我一起聆聽這首歌。
聽到前奏的電鋼琴聲,就知道這是80年代獨有的電鋼琴音色,浪漫的旋律絕不能沒有華麗的和弦鋪排。書包裡總要有一台隨身聽,隨身聽加上四個電池,總是重得要命,也因為電池可是奢侈品啊,我必須很儉省,很珍惜地將剩餘電力,留給最最喜愛的歌曲。有時候,回家或上學的車上,因為一首歌還沒完整播完,甚至希望公車多為我停留一個紅燈。
抒情搖滾歌曲總會在令人意外的段落轉調,同樣的句子突然像是撒上亮片。80年代的歌曲也一定要有綿密的和聲,能跟著唱出旋律不重要,能精準地跟著唱出合聲,才有爽度。我會記得貝斯的第一個音,總在第二段出現,滑順的彈出對應旋律的音。電吉他在重複段的落節制地陪伴,讓重複不再因重複而生膩,帶著紳士氣息,將搖滾樂裡的英雄舞台讓給了管弦樂。70年代是野生的,80年代則是鮮嫩的、80年代的歌曲不在乎曬黑,不在乎挨餓,不吝惜付出,施展各種誘惑絕技,要讓你在一首歌的盡頭處,不能不回頭望,回頭望向那個出發的地方。讓你在最後一個音即將結束時,毫不猶豫地再重頭播放。
我穿著景美女中樂儀隊的制服,帶跟的鞋子讓腳趾腫脹,不分烈日驟雨,在操場上踏步排出隊形,拿著樂器的一群女高中生,吹奏芝加哥合唱團名曲『Will You Still Love Me ?』,當年不懂,為什麼要擔心未來呢?未來不是一定會來嗎?不是一定會睡眠不足地被迫早起?為什麼會擔心未來的愛呢?愛不是很理所當然恆常存在嗎?像音樂一樣,像一首不管聽幾次都記憶猶新的歌曲一樣,強烈的感受恆常存在?
這就是我所愛的芝加哥樂團,在他們手中,古典樂像午後的一場大雨,將整座搖滾城市染得金碧輝煌,在這座城市生活的人們,抬頭聽見法國號悠揚地穿過一道彩虹,無懼重複又重複降落的雨與樂句,繼續往前走。直到考大學前一天,我獨自一人在黑板將『2』這個數字用板擦擦掉,用粉筆寫下一個大大的『1』。寫給空無一人的教室桌椅,寫給明天起就永不再穿的百摺裙,寫給從未虛度任何一天的我,那個真誠惶恐、倔將愛著生活的我;寫給明天就要進考場的同學,也寫給每一個人奔向的前程。寫給未來,以及見證過未來的,此刻的我。
*本文純屬個人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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