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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成了……」｜郭文泰專欄
《挑戰邊界》專欄｜OPENTIX 2024年10月
這種「成為」的精神，對於成為一名優秀的藝術家……甚至一個好人，都至關重要。我知道，有時我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加油打氣，但我們身邊已經有太多人在阻礙或打擊我們了。我們都需要有人對我們說「可以的」，直到我們自己也能這麼說。一開始我不是……然後我成了……
文字 / 郭文泰
2015年，我很榮幸受邀成為國家兩廳院「動態博物館」第一位駐館藝術家。劇院提供一個位於一樓的小空間作為我的「開放工作室」，設置裝置藝術，和觀眾分享我的創作過程和作品。
我的駐館計畫打算製作一座流水雕塑，來回應美國不斷攀升的槍枝暴力（那年，我的家鄉芝加哥有762人死於槍殺）。就像我與何采柔共同創作、曾在捷運台北車站展出多年的鳥人雕塑（正式的作品名為《夢遊》）一樣，我預計畫出設計草圖，然後將實際的雕塑工作交給專業的雕塑工作室。
這輩子最緊張的時刻
按照計畫，我開始在空間內創作我的裝置藝術。然而，當我和駐館藝術家計畫的負責人開會時，她表示我必須自己完成雕塑。我提醒她，我是劇場導演，不是雕塑家，而且從來沒做過具象的雕塑作品。但是，她仍堅持要我親手完成這件作品。
說真的，我離開那場會議時渾身冒冷汗，胃痛得厲害，但我回到家時，腦袋裡已經有個想法了。我開始看一系列YouTube的教學影片，學著如何做雕塑翻模。隔天，我去了太原路附近的化學材料行，採買了需要的材料。
4天後，我在國家劇院的展覽空間裡架起器材，進行我生平第一次的玻璃瓶翻模。不幸的是，劇院的宣傳團隊做得太好，居然有30位觀眾來看我做雕塑。最近我看了當時的照片，照片中的我看起來堪稱「正常」，但我承認那是我這輩子最緊張的時刻。
因為我在教觀眾一個我自己也是第一次嘗試的過程。
奇蹟似地，那次的翻模非常成功。在那次成功的基礎上，我安排下個禮拜以真人模特兒進行翻模。然而，從玻璃瓶轉換到真人模特兒，比我想像中更具挑戰性。我告訴模特兒郁岑，過程大約需要45分鐘，到最後，她被覆蓋上乳膠和石膏將近3個小時。
我不時問她是否還好，因為她的臉全部被材料蓋住，她只能以低聲的呻吟回應。
當我終於剪開翻模材料，郁岑從中現身時，圍觀的群眾竟然鼓掌了！我想他們跟我一樣擔心她是否能安全地出來。我用這個模具製作了兩個陶土雕塑，展覽如期在兩週後開幕。
進入未知領域並嘗試新事物的力量
專業雕塑家肯定能指出兩座陶土雕塑裡的種種瑕疵（例如模具裡的氣泡導致臉部出現小凹痕，翻模時用來保護模特兒頭髮的材料痕跡依然可見等），儘管如此，當水流淌陶土臉龐時，如同雙胞胎的兩座雕像依然散發出詩意的力量。
3個禮拜前，我還不是雕塑家，在經歷這個過程後，我成了……這種進入未知領域並嘗試新事物的過程，帶來一股強大的力量。
當然，這樣的說法可能有些簡單，但這種「成為」的精神，對於成為一名優秀的藝術家……甚至一個好人，都至關重要。我知道，有時我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加油打氣，但我們身邊已經有太多人在阻礙或打擊我們了。我們都需要有人對我們說「可以的」，直到我們自己也能這麼說。一開始我不是……然後我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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