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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達敬:懂音樂愛音樂,在怦然心動中按下快門

鄭達敬:懂音樂愛音樂,在怦然心動中按下快門


當我(們)拿起相機的那一刻】專題 |OPENTIX編輯臺 2024年11月


文字 / 郝妮爾

圖片提供 / 鄭達敬


空間也許真的會形成一個磁場,使走入其中的人延伸出些微妙的改變——至少鄭達敬是這麼相信的。 


他回憶,2013年,北藝大研究所放榜的那一天,得知自己考上了藝術行政與管理研究所,那時他才在國家音樂廳拍完一場演奏會,走到戶外的時候日光已漸消退,「站在中正紀念堂的廣場正中間,我忽然就想說來許個願好了?」鄭達敬當時許下的願望是:「我希望可以在這棟建築物裡上班,我想在NSO(國家交響樂團)工作一陣子。」當時,他還是個四處接案的自由攝影。這個當下聽起來不太實際的願望,沒想到不久後便實現了。


從音樂學習到拍攝音樂人


自年幼起,鄭達敬的生活就離不開音樂。從中規中矩的鋼琴學習,到中學時期加入管樂團開始修習單簧管。音樂之於他是人生重要的夥伴,且當年決心要從馬西亞到台灣留學,本來想的也是就讀音樂系,「不過當時網路查資料的便利性很低,陰錯陽差之下,我沒有緣分到音樂系。所以轉念一想,如果可以學一個能夠助人的專業也不錯?因而進入了教育心理與輔導學系。」 


鄭達敬描述,他也是來到台灣以後才開始拍照的,起先純粹為了記錄留學生活,到後來顯然不只如此。作為心理系的學生,鄭達敬卻幾乎一有時間就跑去音樂系的教室溜轉。他說:「我每天都會背著相機去學校,不管是同學、老師上課或者要演出都可以拍個不停。」 


當時,鄭達敬感覺古典音樂的拍攝記錄占比少數,獨他樂此不疲,久而久之,他的攝影也開始在音樂系上廣傳,爾後學長姐、乃至同輩的畢業音樂會,也都找他友情拍攝。再過一段時間,這事就從校園傳出,開始有業界的團隊相邀,口耳相傳,他開始從學習音樂的路途,成為拍攝音樂會的不二人選。 


且拍且走,待他成為自由攝影師好一段時間,2019年鄭達敬接到一個案子,是NSO有一個音樂會宣告的活動,他在現場看著指揮呂紹嘉與其他媒體的互動,其實心裡有些悸動:「以前都會覺得他是個大師啊,應該非常遙不可及,那天第一次那麼近距離看到,見他忽然轉頭過來朝這裡一笑,我就按下快門了。」 


那張不經意捕捉下來的照片,後來有好長一段時間被呂紹嘉當作個人照使用。鄭達敬說的時候,語氣甜滋滋的,說:「同年9月,我第一次受邀進音樂廳拍攝NSO的演奏會。」那一刻,他許下的願望踏出了重要的一步。


不經意的瞬間


能夠留在人心很久的照片,常常就是在這不經意間捕捉到的。但是不經意的現場,背後卻是不著邊際地等待。 


鄭達敬生命的劇烈轉彎,發生在疫情最嚴重的那幾年。「很多演出都因疫情的關係而停演,我們的案子也跟著愈來愈少,大不了就是彩排的時候簡單拍一拍而已。」 


可是,演出現場是這樣的:同樣的一場演出,倘若只是逕自參與個一兩次,很難捕捉到什麼好的畫面。於是,鄭達敬說:「既然沒有人發案給我,有時間我就自己過去東拍西拍。那時候我跟NSO建立一定的親密程度,雖然沒有固定的案子,他們還是會給我一個座位,我想說既然如此,就每天去亂拍一點東西。後來發現,我很喜歡一些小光影、小角落,那些畫面詩意的有趣。」


演出現場,多是記錄事情發生的瞬間。但疫情那幾年,鄭達敬捕捉的是音樂家的日常生活。「你平常不會派一個攝影師去拍音樂家發呆吧?可是這種細微的片刻其實也非常迷人。你每天蹲點投資,與音樂家建立起一種微妙的關係狀態,就有可能捕捉到一些特殊的畫面。」


所謂的「微妙」,意指那種若有似無,彷彿不存在又明確存在的狀態,是攝影師隱遁在後,靜悄悄陪伴才能夠收攏的瞬間。


鄭達敬也沒有想到,這樣的習慣久了之後,NSO駐團攝影師這個職務的邀約便找了上來,容他更名正言順捕捉日常的點滴。「駐團後最大的差別,應該是我能夠參與會議的行程,知道接下來可能會發生哪些事情,而不再是被動地接收指令。」


愛上我的拍攝者


自2022年起到2024年的5月,擔任NSO的駐團攝影師,對鄭達敬來說是非常美好的時光。畢竟,鄭達敬不僅僅是一位攝影,他是先愛上音樂,才捧起相機的人。


「如果真要說懂音樂的人來拍音樂會有什麼差別?我想,大概是我不用聽完就能夠知道這首曲子哪裡有趣吧?比方說德弗札克的《新世界》,稍懂音樂的人都會馬上想到第二樂章英國管的大SOLO之震撼,我因此就能夠提前做好準備。」 


關於現場拍攝的心理準備,鄭達敬一口氣可以列舉很多。但對來他說,最棒的大概還是:「置身演奏會現場,即便放下相機,我都還是很愉快。」這樣的心意,讓他對於音樂家有更多的投射,好像他的心臟也隨著樂曲一再砰然心動,「很自然地愛上某種演奏方式、順著熱情愛上我的拍攝者,在其中感受到這份美好,便能循著美好按下快門。」 


這份砰然,時而也能洗去他工作的疲倦。不過當然,撇除演奏現場,鄭達敬仍持續鑽往暗處與不經意的時刻。「有時候團隊發我9點半到場開始拍攝排練,但我大概9點就會到了,想看老師閒聊、獨奏家到現場與其他夥伴討論,或者是,也許這個指揮家是第一次到台灣,我很期待現場會發生什麼化學元素……」


在各種事情發生即將發生卻尚未到來的點滴瞬間,他潛心凝望,透過鏡頭,蟄伏其後,然後──「有時候就會出現,『啊,被我拍到了!』的這種成就感喔。」


關於攝影,我還想說的是……


我今年和幾個近期造訪過巴黎的夥伴,安排了一個「 Flaneuring Paris」旅遊攝影展,展覽或許可以從另一個角度認識我和攝影之間的關係。雖然拍攝音樂讓我很快樂,不過還是需要一些不同的元素才能夠給我新的刺激,旅遊就是一件很好的經驗。我拍過很多不同的旅遊,比方說2014年到2020年這段期間,曾跟著臺灣歷史資源經理學會造訪瀨戶內國際藝術祭——那個村莊很小,每年秋天都有重要祭典,但因為人口嚴重外流的關係,祭典作為凝聚人的功能也逐漸衰退,例如逐漸沒有足夠的人力來扛大轎。我在現場捕捉畫面的時候,也和當地人建立情誼,好像我在城市中養出的疲倦,都能夠在這個村莊中被洗去。所以我一直很希望可以把這些感受也帶回台灣。


這次在巴黎的展覽,也有類似的企圖:「 Flaneuring Paris」是我跟兩個朋友共同籌備的,挑選了3間適合的咖啡館,用一種近似巴黎氛圍的城市行旅狀態,讓讀者有感受「邊走邊觀賞」的氛圍。展期到12月1日,也很歡迎大家有機會來看看。

 

個人照


圖 / 「地點是在巴黎『皮諾私人美術館』。地上是很大面的鏡子,映照穹頂。感覺有點像是我最近的心境,覺得宇宙之大世界浩瀚,我只是在裡面觀察的其中一個角色,我是誰沒那麼重要,但的確置身其中。」


2024年,我在音樂廳裡的印記


圖 /   「這是巴哈靈感絢麗系列—歐拉夫森:巴哈《郭德堡變奏曲》世界巡演在台北的那一場。看著幾乎是神一樣存在的音樂家,彈奏鋼琴,卻仰望著世界,彷彿世界更大,顯現他的謙卑,與藝術的浩瀚。」


2024年,我的生活足跡


圖 / 「這是在旅行的時候捕捉到的一幕。那隻鳥斷了一隻腳,但是他飛行動作讓我感覺到當下的堅毅。今年也是我面臨生涯轉換的重要一年,我想記得這種堅毅。」


對自己很有價值的一張照片


圖 / 「這是參與瀨戶內國際藝術祭期間,我待著的福田村秋天祭典一景,不同社區間居民協力扛起各自區域的轎子,意味著人力的缺失,不過也同時表現無論如何這個祭典仍得持續下去的一種傳承的力量。」


人物小檔案

鄭達敬,先後畢業於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教育心理與輔導學系及國立臺北藝術大學藝術行政與管理研究所。2013年迄今持續為米特薩克斯風重奏團、巴哈靈感音樂文化協會、國家兩廳院、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國家交響樂團、長榮交響樂團、臺北市立交響樂團、台北室內合唱團、大師藝術國際大師鋼琴藝術節暨大賽、台北大師星秀音樂節、臺灣國際大提琴藝術節等團隊之特約攝影,參與記錄記者會、定期音樂會、國內外巡演、音樂家肖像等活動。2022-2024期間任職於國家交響樂團擔任駐團攝影,目前回到自由攝影師身分與團隊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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