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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璧慈:生命轉過幾個彎,但沒有一次放下相機
【當我(們)拿起相機的那一刻】專題 |OPENTIX編輯臺 2024年11月
文字 / 郝妮爾
圖片提供 / 劉璧慈
大學一年級時,劉璧慈用存下的零用錢買了一台單眼相機,「是座桃紅色的、那個年代妹仔很愛買的相機唷,一台差不多3萬塊。」說到這裡,她爽朗大笑。當時到底在想什麼呢?是嚮往文青的生活、還是妹仔的青春?大概以上皆是。不過,那台相機當然也意味著她第一次正視自己對攝影的喜愛。
「我很喜歡透過鏡頭看著人細微的表情。」劉璧慈說,過去也曾經聽聞有些攝影師擅長將自己藏在鏡頭之後,不過聊及自己的看法,她倒不覺得自己在躲藏,「特別是拿起相機的時候,我就不害怕跟人靠近了。」
從劇照師到劇場攝影師
高中的時候,劉璧慈曾經模糊地期望自己能夠成為戰地攝影師,那或許是她第一次萌生能以攝影為職業的開端。
「不過當時的情懷多是浪漫的憧憬,我當然知道實際上並不如此。仔細想想,我真正嚮往的應該是極具震撼、故事性的照片吧?」
倒是沒想到,這個嚮往後來先在影視產業得到回應。
劉璧慈的攝影路徑聽來有趣,不從報社、也非自雜誌起家,幾乎可說是初入行就直面繁瑣的影視劇照工作。「其實是因為有親戚也在相關產業工作,這個圈子不大,介紹起來主要還是看人脈。我當時什麼都想嘗試,就直接答應去拍了。」
自電視劇起頭,乃至後來的電影、MV,無論長片短片她都拍過。這條路得強迫自己無師自通,很多眉角都是她後來發現的。「在拍攝現場,攝影師是看哪裡有往好位置,就往那個洞去鑽,可是第一目標還是不可以干擾鏡頭,等於是你要四處卡位,適時詢問:有哪些場合有沒有機會為了拍攝再Run一次?只不過影視圈裡,其實要很小心判斷位階關係,如果拍攝氛圍不對,我們也沒有權力多向導演提議什麼。」
總而言之,拍攝劇照是一場高壓的馬拉松,她得時時刻刻卡在攝影機旁,早晚輪班不定,「可以說是演員拍多久,我們就要跟多久。這樣長時間等待重要畫面出現,時間的控管也不自由,長期下來,我的身體出現了一點狀況。」
於是,她決定讓自己轉一個彎。不是不拍照了,而是轉而拍攝表演藝術領域。
攝影師渺小的願望
「影視圈跟藝文圈啊,真的是有著天壤之別耶。」劉璧慈感嘆。她描述藝文圈的特色,在於對人的尊重程度上最有感:「我在現在這個領域中認識的人,真的都高度給予對方尊重。」
「有些人問過我,是不是因為拍表演藝術拿的錢比較少,所以大家都特別有禮貌?」她先是玩笑似地起頭,又嚴肅地思考一陣,解釋:「拍攝劇照的費用確實會高一點,但時程也相對拉得很長,所以整體而論,攝影費用沒有太明顯的差異。雖然如此,我還是覺得多數參與表演藝術的人,都以非常尊重對方的心情在進行合作,而不是以階級來區分關係。」
劉璧慈形容,許多影視製作團隊如小型社會,每個人最好能夠安於成為一個小螺絲釘,為了能夠促成大局而共同努力,也因此難免會犧牲個人的自由,「也沒有好壞啦,只是我自己好像更在乎工作的時候是否舒坦。」
她繼續舉例:「過去拍劇照的時候,要做的事情五花八門,例如拍攝海報、宣傳、廣告、業配……。比方說某個衛生紙的廠商說好要置入,如果沒有拍到,單位會對你生氣。」諸如此類細小之事,不勝枚舉,甚至連結案時的場景照、空間配置,有時都包含在自己的職責範圍之中,「我們劇照師偶爾在一起聚會的時候,也會聊到為什麼連這種小東西都要我們拍?」劉璧慈的語氣不慍不火,只是有些啼笑皆非。
「而且你也知道,最後拍攝的劇照,製作公司一拿走,每個人都可以隨便轉發,不太會掛名。」劉璧慈補充說明。
因此,若說人與人工作上的和諧、舒坦之例證,或許也能夠顯現在有無掛名這件事上,「也不是說多想強調自己的名字,可是,像是大家轉發照片的時候提及一下攝影師是誰,光是這樣,我就會很開心。」
這個願望這樣小,但在社群媒體的年代,也真是不容易啊。
腎上腺素急速噴發
目前作為台中歌劇院的簽約攝影師的劉璧慈,相當享受鎖在冷氣超強的劇院裡、盡情拍攝的快意。
「我非常喜歡拍攝表演,各種火花一下子就出來了。」說到這裡,她頓了一會兒,失笑自問:「還是說,我其實就只是沒有耐心而已啊?像劇場這種3、4個小時就能夠拍完的工作,我真的好喜歡喔,而且還有冷氣吹!」這句話的語氣誠懇實在,有種謝天謝地的感恩包藏其中。
同時,也因為是駐館攝影師,劉璧慈接觸到的表演領域百百種,隨著劇種的不同,拍攝心境也會隨之變化。舉個例子:「如果是拍台詞居多的舞台劇,我可以半是欣賞、半是拍攝,整個人沉浸在裡面;但如果拍舞蹈,我神經會繃得非常緊,瘋狂按快門,很怕錯過任何一秒。」
相較於過去,此刻的她經常得泡在腎上腺素激升的狀態,簡直像演員一樣在場內蹦跳,台上演完一場,她台下也跑完整場,看似是更加疲倦,她卻以此為樂:「對,拍完整個人會很虛脫,可是只要回頭確認今天拍得照片都 OK,我就覺得一切都沒問題了。好喜歡這種腎上腺素噴發的狀態。」
這樣是不是太自虐啊?她笑著問,接著又無所謂地聳聳肩,畢竟無論如何,不管鏡頭對準影視領域或是場內的表演,至少劉璧慈明白自己從沒選擇放下手裡的相機,這就足夠了。
關於攝影,我還想說的是……
有一場攝影,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有辦法完成——要拍攝的是蔡康永的實境節目,當時他訪談林志玲,中間只有10到15分鐘的空擋可以拍靜態照片,但我要一口氣拍出很多種不一樣的畫面給媒體使用。那天單槍匹馬上陣,製作單位是中國方,來了很多人,藝人本身也有自己的經紀人,加上現場時間緊迫,每次遇到這些稍有氣勢的名人、要他們擺拍我也會小有壓力,無法預知你給出的指令他們是否願意進行?結果——卻意外地順利欸,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到外面的花園結束這場拍攝,到現在想起來,我都覺得是上天有在幫助我(笑)。
個人照
圖 / 「這是在嘉義小旅館留下的光影,起因是我自己決定要到外地來個小旅行、在旅館內修圖,想提醒自己工作再忙,都不要忘記好好過生活。」
2024年,我在劇場裡的印記
圖 / 「圖為雲門劇場的H+T《萬象森羅》。我第一次看到竟然有創作者把這麼多健康的植物搬到場館來做聲響表演,連我自己在現場拍攝都感受得到過癮。」
2024年,我的生活足跡
圖 / 「雖然拍過這麼多景象,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拍攝簡單的人物。那天我爸提議替他拍張照,於是有了這張照片。哈,很像個尋常阿伯吧?但或許會是我開始朝肖像紀錄的第一步。」
對自己很有價值的一張照片
圖 /「撒哈拉沙漠上的我與駱駝,現場摸著沙子,莫名感覺平穩的沙漠無比貼近自己的內心。我這兩年時時處在工作壓力極大的時刻,唯有這剎那是舒服的。希望能以這張照片提醒自己不要忘記當時的感覺。」
人物小檔案
劉璧慈,藝文類人像攝影師、平面劇照師。擅長捕捉互動、自然感的畫面。早年專職拍攝影視領域相關劇照,近年來則多拍攝表演藝術領域相關海報、演出劇照、雜誌專欄等。現為臺中國家歌劇院簽約攝影師、《PAR表演藝術》雜誌、《聯合文學》雜誌合作攝影師。